讲述人 金广坤 武汉市东湖区高新区环卫工人 51岁
我是武汉一名普普通通的环卫工人，也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。其实，我干环卫工作的时间不是很长，只有2年。虽然时间不长，但干了这行以后，生活的酸甜滋味也算尝了个遍。我从来不觉得苦，只是明白人到中年，不能放下身上的担子。环卫工作日常的艰辛也不足为外人道，不过这次，我真的想为身边千千万万像我一样的武汉一线环卫工人说几句话：每天都在直面危险，防护不足，请关注一下我们。
此次新冠肺炎病毒来袭，各行各业都受到了影响。在武汉，许多人的工作进入了停滞状态，所以也很少有人注意到，环卫工人的工作一刻也没有停下。就拿我的工作来说，我是武汉东湖高新区某环卫公司的一名垃圾清运车司机，平时每天凌晨12点上班，上午10点下班。在夜深人静的这10个小时里，我和另一名同事要在指定区域内，赶到每个垃圾点，一桶一桶地把垃圾倒进垃圾车，然后运走。每天总共要倒360多桶垃圾，装运2大车（每车约能装180桶）。我们的工作本来就是每天上班，全年无休。疫情爆发后，许多餐馆、酒店都关了门，垃圾量比往常少了不少。即使这样，我们也没有休息一天，只是垃圾量减少为每天1车，工作的时间也缩短到了凌晨2点至早上6点。在我们看来，保障城市环境清洁是每个环卫工人的分内事，大节小庆坚持工作，大家也习以为常。即使疫情当前，我也没听到周围有哪个环卫工人退缩。但是最近我们干起活儿来，心里却越来越没底了——防护物资已经告急。对于一线环卫工人来说，做好自身防护是非常重要的。因为环卫工人不但长期暴露在户外，而且直接接触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垃圾。虽然废弃口罩有专门的车辆回收，但谁能保证生活垃圾里就没有病毒呢？垃圾桶里，吃剩下的饭菜、擤了鼻涕的纸巾、卫生间扔出来的厕纸……这些都是高风险的传染源。前几天，我听说自己负责清运垃圾的一个小区里，确诊病人和疑似病人加起来已经有10几个人了，听着让人心里“直打鼓”。其实，我们公司还算是比较有远见的，早在武汉封城前就抓紧在仙桃订购了一批防护物资。当时，我们7辆车、9个工人，每人领到了12套防护服，8个N95口罩，5个一次性医用口罩。对于封城之后“一罩难求”的武汉来说，这些防护物资显得格外珍贵，大家都像宝贝一样领回去放在家里，尽量省着用。然而，从拿到这批防护物资到现在，已经过去20多天了，防护服、N95口罩早就用光了，只剩下三四个一次性口罩勉强支撑。我们有的人三四天才换一个口罩，有的人只能戴着对病毒防护作用很小的防尘口罩继续工作。接下来怎么办呢？整个东湖高新区，大小规模的环卫公司有二三十个，真正发放口罩、防护服的少之又少，整个武汉亦然。那些没有发到防护物资的一线环卫工人们，他们又该怎么办呢？现在，要想在武汉的超市、药店里买到口罩，几乎没有可能；网上买吧，不但不能保证送到的时间，价格也贵；公司向主管部门反映了情况，可是他们说他们也很难，也没有防护物资的指标……我知道，跟那些奋战在抗疫第一线的医护工作者比起来，我们很渺小，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。但战士要上战场打仗，没有枪，“裸奔”怎么行呢？为了这次采访，我专门拍了拍我身边的工友们，想跟大家讲讲武汉一线环卫工人的故事。他们和我一样，很平凡，没人关注，却一直在用自己的坚持为打赢这场战“疫”默默奉献——第一个故事来自方华，这是2020年2月19日凌晨4点半。（见下图）
从最早开小商店，到后来办养鸡场，再到后来卖早点、当清洁工，这个53岁的湖北通城人已经在武汉打拼了近30年。依靠勤劳的双手，在武汉置办下3处房产。可山里人质朴，总是闲不住。干环卫以来，她没有请过一天假，更没接到过一次投诉。今年过年，儿子媳妇都在外地，他们担心母亲安全，不让她再工作。方华却瞒着孩子，仍然坚持。问她为什么，她只说：“非常时期，招工很难，垃圾总得有人清理，一天也不能耽搁。”第二个故事来自59岁的武汉人杨元富和他的爱人秦虹。（见下图）
原本，他们夫妻二人在两个不同的小区工作，都是物业后勤主管。但杨元富所在小区负责拖运垃圾桶的师傅在今年年初辞职回家了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人，夫妻俩便挑下了这副担子，白天当后勤主管，要上8个小时白班，夜里从10点开始清运垃圾，到第二天早上5点才能干完。去年9月，秦虹因为不小心滑倒，右手骨折，打了钢板，现在还得搬运垃圾，十分辛苦。有小区业主心疼夫妻俩没有防护服，就买了2件雨衣送给他们，让他们“凑合着挡挡，希望有用”。下面这位是胡小丽，湖北襄阳人，48岁，是一家星级酒店的保洁队长。（见下图）
从年前到现在，她带领3个同事一直坚守在酒店。想家但不能回，因为她们的酒店负责接待的，是赶来武汉支援的130多人的医疗队。打扫卫生、清理垃圾、消毒……每天，胡小丽要从上午8点半干到晚上9点。刚睡下不久，凌晨2点半，又得爬起来拖运垃圾。问她累不累，她说：“确实辛苦，但医疗队是支援武汉的勇士，我们得保证好他们的生活。”这是我们车队的袁师傅，59岁了，干环卫10年。（见下图）一个星期前，同事的车液压系统出了故障，修车点没开门，袁师傅就坚持1辆车跑2辆车的活儿，一天三趟，时间紧张。用他的话来说，“上厕所都要提着裤子跑”。即使这样，他还是咬着牙完成每天的垃圾清运，从没发生垃圾积压。我们都赞叹“他是超人”。最后，是我有一天下班在路上抓拍的一名环卫工人。（见下图）依然没有防护服，只戴了简单的一次性口罩。我不认识你，但我谢谢你。这就是普普通通的环卫工人，虽然文化程度不高，但道理都想得很清楚：大疫当前，我们干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，但我们可以默默付出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。（应受访者要求，文中姓名均为化名）▲ 武汉街头的一名环卫工人▲ 讲述人 金广坤 武汉市东湖高新区环卫工人 51岁
